我知道他是谁,他曾是本市一家新闻单位的才子,坐镇一个极有社会影响的部门,和女友在一起。他们互慕互悦,爱得满城风雨。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因为做的就是宣传工作,常去报社送稿子。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冬日的午后,我和女友偎在一只长沙发里说话,女友一直在摆弄她的鞋,跟有些活动了。然后,他来了,他提过她的鞋,说:怎么了?她说:好象鞋跟坏了。他看了看,说:去修吧。他再没说话,提着那只鞋出去了。那是办公大楼的三楼还是四楼?我记不清了,他就那样提着一只女人的鞋下去了,彼时,他是一个女人的丈夫。
他们最终是冷静的,他们选择了分手。我并不知道原因。我以为,爱与不爱都是个人的事,是糊涂的,没有道理可言的。理性的原因同一个人的感情相较量,虚弱无力。
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离开了报社,一个人到社会上去打拼。这个春天,他生了病,确诊时,已是一个可怕的病种的晚期。我和她去看他,他一个人寂寂地躺在床上,他说:他的家人为他联系了上海的一家医院,一两天就转院了。其实,这病,在哪治都一样。他笑了一下,说:我决定去,我若不去,他们的心会一辈子不踏实的。
他还那么年轻,一个十来岁小女孩的父亲,一个苍老的含辛茹苦供他读完了大学的乡下母亲的唯一的儿子。
生和死之间究竟隔着什么?是时间,还是爱?若是时间,是多少天,还是多少年?
我们听之哑然,女友亦无语。
这些年,他也许做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哄哄烈烈的权衡和决择,但死亡将一切都归之于平凡。也许这个人是不平凡的,但在一个人的身后,也许一两句话就足以概括任何伟业丰功的一生,何况一个平凡的人物。
我给女友打电话,说我写了如上一些文字,权且是为他或是为一场爱情做传吧。
窗台上,一盆水仙要开了,冬已深。一季的繁华静静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