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结构很简单,由“新安江”上游的“率水河”和一条相对直线型的马路组成,马路是新中国成立时修建的,间隔很短的路口被称为一马路、二马路,三马路就到中心的中心了,如今山城的中心并没移动,只是辐射面宽广了些。逆率水河朝西而上,走过明清时代遗留至今的老街,是我儿时生活居住地名为“黎阳”,我依然不知这个地名的来由,可越来越感悟到蕴含在其中的美感。
“黎阳”属于市郊,懵懵懂懂的年代居住在这一片接一片种植各式各样蔬菜的田园里,正因为那些年,每次走进田园我都比在场的众多人多了一份认识,这让美美中的我滋生出洋洋自得来。自从搬离“黎阳”,那条绵延在黎阳街的青石板路定格在我的记忆中,偶尔去时,一次比一次更破败的石板路和夹在气势轩昂马头墙中青砖绿瓦的宏伟门楼被一幢幢现代水泥小楼替换掉的新景让我长吁短叹……,闲暇时,只能找同在“黎阳”长大的同学用言语来追寻脑海中的那山那水那绿色的竹林小树,重述藏在马头墙、石雕、木雕、青石板中代代流传的故事,一起回味那红红绿绿蓝蓝紫紫可吃不可吃的野果。
那年里的那天,骑在牛背上来回不知多少次,蜿蜒在后山的小路让我夜不能寐,一早就出了门,遗憾的是这条小路也只能在脑海里寻找,不过略感欣慰的是“小龙山”上那对相爱对视而坐的有情人,在很远处依然能眺望到他们相亲相爱、深情对望的身影……
从中心往南是“阳湖”。
那天我一过“新安桥”就找不着北,望着一座座高楼大厦,一条条相对宽敞的马路,随赞叹同时到达的是陌生感,我竭尽全力寻找那片印象中的稻田,想把脑海里的路名和路标吻合,结果大失所望,连居住了三年五载的楼房竟然也不知在哪个方位,问了几次才看到那座失去了羡慕之情,完全和周边现代楼宇不搭调的六层宿舍楼。
走到西,去了南的我,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沿着北面只有大概轮廓的“梅林”、“新潭”朝“休宁”县城出发。林立在马路旁的高楼和那个现代化标识的高速公路入口,让我丝毫分辨不出哪是“梅林”、哪是“新潭”,十字入口处整整占据一面,高大宏伟的LED广告牌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记忆,甚至想,有过这个由低矮小屋和狭小街道组成名为“休宁”的地方?
从中心的居住地,顺“率水河”往东是我回山城后上班的方向。若把小区到大路的2000米给剔除掉,每天上下班可谓是一条直线。虽然这些年由这条路延伸出好多条干道,外围扩展到郊区和周边县城,可山城的路依旧简单明了,这也是我萌生骑自行车悠哉上班的理由之一。不过,这2000米的路程我要转三个弯,还要越过“柏树路小学”。巧的是我上班也是孩子们上学的时间,每次和那些牵着小手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爷爷奶奶们,那些骑着电瓶车横冲直撞赶时间的父母,还有那些横七竖八放下孩子调头就走的轿车、面包车和小型货车相遇时,都不由自主地跳下车小心翼翼地穿越,这也让我对恍然而过的十多年有了感慨万千的瞬间,好奇地打量迎面而来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随着偶尔响起的叫喊声,仔细辨认那张布满皱纹失去模样的脸后,阳光灿烂的说:“是你?这么多年还这样年轻,一点都没变。”看着对方绽开的笑容我也愉悦了。
主干道上,我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时不时被迷糊的身影弄得一惊一乍,空隙中才看看印入眼帘柔和了现代建筑似水墨画样的道道风景线。那天我兴奋地挥着手大声招呼,可回转来的那张陌生脸上的惊讶让我尴尬不已,刹那间决定放弃寻找,虽然这一惊一乍中我找回了几份久远的记忆。
于是,这条即熟悉又陌生拓展到“歙县”(老徽州府),形成网格状格局的十字路口,闯着红灯悠然穿梭在南来北往车流中的老乡勾起了我的兴致。仔细数了数,一路上我要经过六个大大小小的路口和一个大转盘。
第一个是“跃进路口”,第三个路口为“购物中心”,这耳熟能详的路名瞬间就把我带回到“大跃进”和“全民皆商”的年代。在这两个路口我远远刹车停在绿荫地带,绿灯亮起前方人流全部冲出后,才把搭在人行道边缘的右脚使劲一蹬,斑马线上我感到了悄然降临的文明。我不知第四个路口的名字,但这个标准的十字路口没红绿灯。最初,那些神情怡然穿梭着的电动车和汽车让我的心脏紧缩,打着寒颤战战兢兢地过路口,慢慢地差不多被文明丢失的“敏捷”一点一点被重新拾起,也能悠然自得游离在险象环生的十字路口中。只是那天被逆向快速驶来的电动车差点撞飞,心被恐惧强压收缩成点状才略微有了些收敛。那天这个没任何标识的路口被横七竖八的车子给堵得水泄不通,我稍作停顿抬起自行车就跨上了人行道,离开很远才做轻松样长长地叹出那口气。
第五个十字路口北面可能因为拆迁搁置很像是丁字路口,但因连接“屯溪五中”,倒是有一套完整的红绿灯装置,若是学校有大型考试等活动,还能看到警察在路中央执勤的身影。走过第五个路口就到了“屯光大转盘”,继续往前200米就是第六个也是最后的十字路口。最初我遵循着准则,在很远的地方瞄准红绿灯,按照绿灯先行亮起的方向来决定走向,慢慢地在第四个红绿灯练成的那份“敏捷”让我在转盘离斑马线很远处就直接横插到左边,然后逆向行驶在非机动车道躲避最后的十字路口,直到第二个十字路口,那盏红绿灯位置上发生的凄惨车祸,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那份所谓的“敏捷”实在是不堪一击。
走过跃进路500米就是第二个十字路口,这个名为“荷花池”的地方现改成了“天禄商城”。那天公交车上,报站声响起“天禄商城到了”时,我大吃一惊怀疑是不是坐错了车,定下来朝窗外望去,一脸莫名奇妙的我看了眼司机后更加漠然和迷惑了。
第一次走进荷花池是读小学三年级,因为牙疼父亲带我去看医生后直接去了在“荷花池”的单位。那天我穿一双高帮雨鞋,摇摇晃晃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穿过那条两旁残留着荷花荷叶水塘中间的那条泥泞小路,那条泥泞小路和荷花塘早些年就没了,80年代演变成了丁字路口,穿过一旁的小巷就到达同期开发的“新园路”。
经过去年腊月繁忙修路的景象,这里已成型为一个准十字路口,非常宽敞的马路中央,那盏时有时无摆放着的红绿灯让我为山城文明的延续感到了一丝的欣慰,可时时因缺失红绿灯引起横冲直撞险象连连的情景,让我的心一阵阵揪得紧紧的。那天,警察拉着红绿灯走向十字中心的样子,猛然的让我油生出一种羡慕:“呵呵,原来红绿灯也可以变成成年人的玩具呀”,这之后,红绿灯有没有被警察玩到路中间成了我路途中的一个兴奋焦点。
终于,那个上班高峰时间,刚过“跃进路口”,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和远处晃动的人头,让我闪过一丝不安,紧接着,替代红绿灯的那一滩鲜红血中横躺着的人印入了眼帘,我浑身上下被颤抖给控制了,使出全身力气摇着头想把影像给甩出去……
每次路过“荷花池”,那个横躺在红绿灯位置上人像就再次跃入眼帘,那盏移动的红绿灯什么时候被落户为十字路口上的卫士成了我关注的目标。怀揣愿望的我,每天经过就格外地关注变化了,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时我彻底失望了,看到悠闲拉着那盏移动红绿灯左右摇摆往路中位置移动、惬意悠哉的警察叔叔,忽然间有了种悲哀的羡慕情绪。
天渐渐地热了又渐渐地凉了,只一个晚上,马路两旁撒满了被秋风吹落的黄花和树叶,伴随着桂花香味的忧伤情结困扰了我一整天。
路途上的红绿灯和穿梭的人流依然故我,我对那个时有时无的红绿灯已麻木了,倒是路旁一群又一群跳广场舞、打太极、舞木兰扇以及蹦跳打羽毛球锻炼的老人所组成的风景吸引了我的眼球,他们一抬手一举足弯腰踢腿,一连串专业程度的舞蹈让我羡慕不已,欣赏集体舞中那种美感的瞬间,不由自主地猜测这些老人年轻时是否有过跳舞的经历。不过,我非常羡慕、敬佩那些动作并不优美,但认真舞动的老人,我想我有在众目睽睽的视线下把不足彻底、毫无顾虑地表现出来的勇气吗?
花开花落春去春来,这座生我养我后来又抛弃我迫使我逃离十多年的古城中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都演变成了一道道风景线吸引着我,再次生活在山、水互相辉映,安静、怡人和美丽的山城,似乎感觉在这一道道如诗似画的风景线中,我心中的那份悲和喜交织在一起,一点一点地被接纳、同化和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