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并非前朝先人所作,乃是我一铁杆老乡醉后涂鸦。梅君文才颇佳,吟诗作对,词韵平仄,讲起来头头是道。自比李清照,蔡文姬(李白,杜甫都是爷们,他自承不敢相攀)。用他的话来说:“生当不比鹊桥仙,纵面阎王亦枉然!咱大老爷们儿若不如女人,白活于世也!”偏巧时运不济,和我们这些俗人搅在一起,饱受外籍资本家的盘剥。本厂工作基本以体力劳动为主,工人们绝大多数只有小学文化,有的干脆大字不识,加之梅君平日自视清高,所以极少有人和他相处得来。梅君经常大发感慨:“如今的知己怎么和处女一样难求呢?”本人略好文字,梅君便如哥伦布发现好望角,唐伯虎再点遇冬香(秋香的妹妹)般的视之若宝,经常把他快要烂在肚子里的那些墨水,一一向我盛出来,为我指点迷津。在这个文淡如水的地方,梅君于是勉强把我当成了好友。

  梅军身材不高,一米五几的高度,最欣赏一句震古烁今的名言:“浓缩就是精华”。因为经常锻炼,一身肌肉直如我家养的黄牛屁股似的有棱有角,不过他的肌肉可不像他的思想一样积极向上,反而是不思高度,只重体积地横向发展,腰圆肚粗,横长竖短。更为奇怪的是,两条腿好像从小儿麻痹症患者那里换过来,强行插在硕壮屁股下面似的显得极不协调,尤其遭遇高兴纵声长笑之际,两条小腿好似不堪重负,准备随时坍塌的颤动不已,常常令我如心蹦口,如刺鲠喉。

梅飞色舞 商务演讲

  梅君自命风流,常和业务部的女同事们开一些优雅的玩笑,为此吃过几次暗亏。难得梅君有锲而不舍的积极思想,尽管如此,依然乐此不疲。一日,工厂放假,梅君约我去大岭山公园去玩,两个大男人信马由缰地指点江山,谈兴正浓之际,梅君突然住口不言,眼睛死死地盯住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稍等片刻。”随后蹑手蹑脚地迈动两条短腿窜了过去,在一个身材姣好的女郎背后踮起脚尖,捏着嗓子附在女郎耳边低喝道:“别做声,跟我走!”女郎站在公园顶端的台阶上,顿时花容失色,头也不敢回,尖声高叫起来:“救命呀!”旁边的一位可能是她的男朋友,闻声转过身来,怒不可遏:“你他妈的找死!”梅君大惊:“你不是业务部的……错了!错了!误会误会呀!”那男的并不买账,瞪圆了双眼,探手就向梅君抓了过来,梅君见势不妙,双手抱头,左腿一缩,他的五短身材瞬时间就发挥了效应,全身的重量顿时倾向左边,从容地从站立之处,顺着台阶边上的斜形滑坡滚将下去,犹如一只皮球,半点也不作停留地向公园门口翻腾。谁这么有心计,知道方便人滚来滚去的,而把阶梯式的台阶边上铺成平整的滑坡?这人真该拿诺贝尔设计奖项。梅君一路滚来,堪堪触到门柱的时候忽地把缩进的双腿一伸,人也随着惯性悠然而立,斜靠在门柱上。真佩服这狗日的在连环滚动中,时间拿捏得如此之妙到毫巅!据说这可是令人称天之骄子的飞行员最头疼的考题了。梅君左手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右手轻扬一捋有些纷乱的长发,微摇肥头煞是潇洒,口中轻轻地低吟:“纵高窜低非常事,世间能有几人及?”

  梅君喜欢上网,每有空闲就在网上打游戏,聊天地忙得不亦乐乎。梅君起了一个很酷的网名—-梅川泪酷,我大为不解:“梅君,怎么听你这都是小日本儿的名字,你卖国呀?”梅君退后半步,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像发现外星怪物似的,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似乎这样第九流的问题不该出自他朋友之口。他“啧啧”几声,肥头一摇,以一种很铁不成钢的神态直视我:“悲哀呀!”我知道一番经典的说辞即将诞生,立即侧耳前倾,梅君略带赞许地一点头:“嗯,孺子可教也!”见我脸色有些不对,梅君浑不在意,陡然声音提高八度,短手一挥,激昂地讲述起梅川泪酷的由来:“梅者我姓,拜祖宗所赐,无论贫富贵贱皆不可丢也!所谓川泪酷,就可想而知了,想我梅君,才高七斗,学富三车……”我连忙插嘴:“不是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么?”梅君乜斜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刚夸完你呢!也不想想,我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什么的,不早就是勃死后了吗(梅君称博士后为勃死后,意思是成为此类的人物,大多数性冷淡,一勃不起,勃起必死)?所谓川泪酷者,是本人自叹时运不济:功不成,名未就,二十七八无挎袖,每叹今生多坎坷,川江之水作泪流。实不甘就此沉沦,所以我必须要让自己酷起来。再说了,小日本儿怎么了?他们的精神,他们的务实,他们的态度以及太多的东西,真正值得如你等公民学习的!你懂了?OK?!”我如听天书般的目瞪口呆,浑身直冒冷汗,这驴日的演讲起来神情并茂,声音抑扬顿挫,硬是说的一道一道的丝丝入扣,浑然天成,我真怀疑他就是闻一多的弟弟闻七多转世(梅君常说他比闻一多矮六寸,只可以作他老弟),不然口才怎么如此之好?在我忙不迭的点头中,梅君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过得几天,梅君拉住我说是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们来到一个小酒店,梅君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熟人,才压着嗓门对我说:“哥们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恋爱了。”我真替他高兴,随即问道:“谁呀?哪里人?”“切!说你老土你还不服,没救了!隐私!隐私你懂吗?”我如梦初醒:“哦!原来你也不知道呀?”“看你说的,看在哥们儿的份上告诉你好了。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她叫潇湘雨,是四川人,在大岭山一家豪华酒店上班,很是爱慕我。你不知道她声音的那个甜呀,噢!美死我了!”“你们视频过了?”“没有,绝对没有!我是谁呀?哪有这么容易见到我的。”“那是那是”( 文章阅读网: )

  东莞私下里盛行买码,只要在1—49这些号码里选定一个号码,定为特码,结果如果和本港台电视频道直播所开出来的号码一样就算中码了,赔率是四十倍。当然也不用大海捞针,街头小摊都有一些诸如“白小姐救世灵码”之类的小报,上面弄几句莫测高深的古诗,据说只要按章寻迹,一定可以一码中特,发发四十倍的横财。梅君自忖对古史颇有研究,也想充实一下日渐干瘪的荷包,于是就潜心钻研起特码来。

  一日,白小姐口吐真言:“欲钱去买毛泽东”,梅君大喜过望,伸出左手一把拉着我,匆匆跑到空旷处,面向青天,尽展右手,用力在我眼前画了一个半径约五十公分的半圆,豪情漫天:“知道吗?毛泽东生于1893年,属蛇,当算小龙,身为国家主席本身就是真命天子,该是真龙,综以上述,本期特码舍龙何求呢?”我狐疑:“不一定吧,特码不是说很难买中吗?要是其他的怎么办?或者是牛呢?”“拷!”梅君有些不悦:“你小子尽给我泼冷水,毛泽东会是牛吗?堂堂的天子竟然是牛?亏你想得出来。放心,本期川哥计划投资二百元买龙,中了就是八千块呀,八千块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也就是说我在弹指一挥间的所得,等于在狗日的老板手上受他盘剥两个月所剩的剩余价值了!”梅君手舞足蹈,口沫横飞,仿佛那八千块钱已经被他揽入怀中了,那神情使我想起了范进。

  当晚十点下班回来,梅君在厂门口堵住了我,头发乱蓬蓬的,浑身透湿,哭丧着脸对我说:“哥们儿,我真的想不通,刚才开码了,你知道开多少号吗?11号,是鸡!我拷!毛泽东居然会是一只鸡?!简直是大逆不道!打死我都不敢相信,这是对皇帝的侮辱!也是对我人格的践踏!我心中的那个火呀,真的快要燃烧了。我一气之下,连续做了七十八个俯卧撑!唉!天不佑我梅川呀!不过哥们儿,这个月我全部的家当都交代了,已经倾家荡产,倾国倾城了,你可要救我于水深火热中啊!给我一百块,发工资就还你。”我心痛地看着他满身的汗水,通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不知是夜深有些冷,还是激动所致,梅君的两条小腿一直在不停的颤抖,估计那个什么白小姐这次作践得他好苦。梅君见我老半天没动静,不耐烦地轻喝一声:“搞什么鬼?有钱没钱你说句话,别像高潮过度虚脱了一样,!”吓得我忙不迭地掏出钱包,抖索着抽出一张递了过去。咦!不对呀,怎么听起来好像我欠钱不还似的,我拷!梅君白了我一眼,不等我反应过来,拽过钞票,不想用力过猛,钱在手上打了一个转,飘向地上,半空中忽然一分为二,梅君面带微笑:“算了吧,二百就二百,还是哥们儿靠的住啊,好了,你把钱捡起来交给我就没你的事了。”我不甘心地弯下腰去,妈的什么世道,借钱的比给钱的牛逼多了! #p#副标题#e#

  梅君这时才腾出手来,揉揉被辣椒油蛰得发疼的脖子:“妈的!这辣椒油……哦……噢……啊……”我见势不妙,托地跳了开来,果然这家伙震天也似的一声怒吼:“切!”一抹清涕已悠然地挂在了鼻尖。梅君浑然不顾,微一低头,只听“嘶”的一声,宛若长鲸吸水,再抬头时,清涕已然杳无踪迹,梅君掏出几片纸巾压住鼻子,双手一撮,轻哼声中,清涕再次喷鼻而出,梅君手一挥,纸巾“啪”的摔在了地上,真是掷地有声。我问梅君“现在怎么办?”梅君随口答道:“能怎么办?回家挺尸去!”手一抬一辆“的士”停在我们面前,我说:“今天的花费太大了,坐公车吧?”梅君嗤笑:“你说牛都掉到悬崖下了,你拔掉它尾巴上的毛还有意义吗?”

  我有些担心:“你还有钱吗?”

  “还有三十块,够打的了,狗日的好像知道我有多少钱似的,刚刚用完。”

  “那还有半个月你怎么办?”

  “我拷!你弱智啊!不是还有你吗?你就不会借给我花呀?真是莫名其妙!”

  我不禁再次目瞪口呆。妈的,又是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我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