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是名噪一时的教坊名伎,色艺双绝,冠绝京城,曾经“一曲红绡不知数”,曾经“五陵年少争缠头”,一个个才子年少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许为色,也许为艺,也许是真情,也许是假意,年少轻狂的她,又如何能分得清楚?

  “琵琶女”的少年时代,几乎是历尽繁华!

青衫泪你为谁流 演讲稿

  许,她曾经错过了一个又一个“知音人”的追求,拒绝了一份份或真或假的表白,不愿为任何人放弃众星捧月的奢华生活,不愿平平淡淡的一生坚守一份感情,因为,她还不能明白生活的真谛。

  也或者,她在痴痴的等待那个能真正走进她内心的身影,望眼欲穿。她欢笑,她娇嗔,她戏谑,他们以为是他们给她带来了欢乐,却不知道,这欢乐,其实与他们无关,她守在自己内心的世界里,等待着那个能让她怦然心动的人来叩开她的心扉。

  这些寻花问柳的无行浪子,这些追花逐草的纨绔子弟,怎么能入得了她清灵的双眸?

  直到有一天,终于美人迟暮,而那些曾经守候的、争宠的,终于渐渐散去,终于“门前冷落车马稀”,终于“老大嫁作商人妇”,曾经美丽的情怀,曾经美好的憧憬,都在一瞬间破灭!

  巧妇常伴拙夫眠!

  曾经有过多少美丽而多情的女子,痴痴地盼望着有风华绝代的才子相伴,到头来身旁却往往是鼾声如雷大腹便便的蠢物!她为了她不肯放弃的奢华,或者为了她不肯低眉的追求,付出了太沉重的代价!

  他听不懂她的琵琶,读不懂她的词赋,更加窥不透她的哀愁,融不进她的内心!“商人重利轻别离”,轻的又何止是别离?

  也许他还在疑惑,为什么锦衣玉食,仍不能让她笑逐颜开?也许他还在恚怒,为什么金玉满堂,仍不能让她心满意足?

  在他看来,听她“快弹数曲”,远不如“浮梁买茶”来得实惠!为她画眉调粉,那里有数金算银来得畅快?她的珠玉莺声,怎比得上金碰银响来得动听?

  她如花的容颜,便要在如此的等待中老去;她似玉的冰洁,便要在如此的俗世中消融;她美丽的情怀,便要在如此的等待中渐渐干涸。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也许是她的哀愁感动了天地,这一夜,她竟梦回年少,重温旧梦,只可惜,这梦太短暂了,短到她都没有来得及抓住这记忆的碎片,就已经“梦啼妆泪红阑干”!

  好梦易醒,醒来夜未至央,窗外皓月当空,月影投江。镜中的容颜仍能似花,窗外的好梦却已如江月,斑驳参差,再难复圆,怎不让人悲从中来?于是,在这个月夜,她把所有的委屈压抑,都在琴声中宣泄了出来!

  她却不知道,在这浔阳江上,还有一人,与她同样的哀愁。

  他曾经是享誉京城的文坛领袖,曾经是“新乐府运动”倡导者,遥想当年,他也曾偃仰啸歌,呼朋唤友,那是何等的畅快;他也曾把酒抚琴,谱曲填词,那又是何等的旖旎!

  然而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由于上书言事,乐天被贬江州。满目的繁华,变成了绕宅的苦竹,悦耳的京音,化作了呕哑的村歌,曾经的良辰美景,如今只能“取酒还独倾”,即使达观如乐天者,也因“谪居”而“卧病浔阳城”了。

  生活的艰辛还在其次,知音的难觅成了乐天最大的苦闷。浔阳地僻,哪里去寻能与当初的文坛领袖并肩的才子?

  终于有老友暂访,然而短聚数日,便又要做远别,本想欢宴一场,却怎奈“举酒欲饮无管弦”,呕哑嘲哳的牧笛,又怎能用来款待远客?“醉不成欢惨将别”,离别的酒,如何能将孤苦的心灵滋润?

  酒入愁肠,分外易醉,压抑许久的苦闷再也难以抑制,如江水般奔涌而出!

  于是,在这个秋风萧瑟的月夜,两颗愁苦的心碰撞出了灿烂的火花!

  我们要感谢唐朝这个伟大的时代,“男女之大防”并不严苛,虽然需要“千呼万唤”仍“犹抱琵琶半遮面”,但她还是来了。

  她来了,她续续的弹着,琴声渐渐变得如此明澈而爽朗,如珍珠跌落玉盘,如花底莺语间关,美好的往事在琴声中复活,美丽的情怀在琴声里荡漾。她似乎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推诿情话,游戏爱情……然而渐渐的,琴声又变得凝涩幽咽起来,美丽渐逝,情怀难驻,她的人生从出嫁开始,渐渐跌至人生的最低谷,苦闷的婚后生活变成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她将压抑了许久的无限心事都从琵琶里倾诉了出来!

  我想,她一定是压抑的太久太久了,而眼前这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可以带走她的哀愁苦闷,却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她不仅畅快的弹奏她的心声,她甚至竟然将自己寂寞的生活对这些陌生人和盘托出!我们不敢想象,若是在礼法盛行的宋代,或者理学森严的明清,可以发生如此的偶遇!

  当琴声再次想起,却已“凄凄不似向前声”,她知道,这次偶遇之后,她仍将回到她的生活中,继续她寂寞而又无尽的等待。

  她的知音终于来了,却是在她早已不能回头的时刻,命运给她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

  “恨不相逢未嫁时”,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烟花繁盛的季节!千年的遗憾,却又如此的相似!

  后事如何,没有人知晓,或者,不必也不可能有后事,他们都不过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